作者丨猪小浅

来源丨猪小浅（ID：zhuxiaoqian0214）

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？

大概是拥挤的电梯里，你无意中抬头看到角落里的他，空气突然变甜。

是上班的倦怠里，你刚蹙起眉头，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，枯燥一下子变成了欢喜。

那是2016年冬天，谢珊刚从美国留学回到上海。

她喜欢程铭这件事，悄无声息而又声势浩大，却又担心是自己的一厢情愿。

两人是在同一部门，他做方案她做设计。原本没有任何交集，偶尔在公司或下班的地铁站遇见，也不过一眼的对视。

仅此而已。

到底能不能喜欢呢？谢珊索性爬起来翻了塔罗牌。

她不信命，但这件事不一样呀。

这件事真的不一样。

塔罗牌都给了答案：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，只是性格内向不善表白，主动出击，花好月圆。

谢珊蹭一下从床上跳起来，塔罗牌可以翻出无数结果，但偏偏是这一个。

于是隔日下班后，在地铁站再次遇见时，谢珊跨前一步。

好巧，她说，又遇上了。

心里怦怦跳，到底开口了。

程铭笑了，略显羞涩。快30岁的男人了，羞涩里还透着孩子气，半分都不油滑，谢珊知道，这也是她喜欢上他的原因。

然后他接口道，好巧。

那次之后接连几天，谢珊总会在地铁站遇见程铭。恋爱中的女子，最是敏感灵透。即使程铭的笑容依然羞涩，谢珊也感觉到了他不动声色的回应。

程铭是在刻意等她。

慢慢就加了微信留了电话。

程铭会早两站下车，但后来到了站，他也不下来，依旧站在谢珊身边，用手臂给谢珊撑起小小的空间。

谢珊说，你到了。程铭说，我知道。

依旧站立不动。

一下子就都笑了。哪里需要说什么我喜欢你我也是，喜欢最好的感觉无非是我说了别的，而你知道这是喜欢。

塔罗牌没有说谎，程铭承认了。

他比谢珊动心还要早那么一点点，但是他没有勇气说出来。

谢珊没吭气，抿着嘴心里笑得都要爆炸。2016年冬天的上海，美得让人心动。

就这样在一起了。

程铭是江苏常州人，在上海租的房子。

那个小屋，谢珊一点点重新收拾。曾经她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，如今对着菜谱洗手作羹汤，心里也觉得满满的甜。

两人每个周末都腻在一起，看电影逛街，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人，风景都成了陪衬。

还有在公司，偶尔一抬头，四目相顾，都是浓情蜜意。

谢珊一点点沦陷。

那个的时候程铭也真的宠谢珊。

谢珊有些小性子，偶尔为一些琐事会冲程铭吼两声，他也不反驳，而是哄谢珊到开心为止。

这样过了一年，有天程铭说，诶，我们结婚呗。

心里当然高兴啊，但谢珊嘴上说，你这是求婚吗？

程铭说，是啊，嫁给我行吗？

十月小长假，谢珊把程铭带回了家。

谢珊爸妈向来尊重她。她喜欢的，他们不会过多干涉。

没多久，谢珊跟着程铭回常州见父母。程妈人很亲切，拉着谢珊嘘寒问暖。

程爸话不多，但一开口便有家长的威严。谢珊并未多想，大多父亲都这样吧，她只管爱屋及乌。

那晚是在家里吃的饭，一家人边吃边闲聊，在聊到谢珊曾在美国留学时，程爸顿了一下，眉头微微一皱。

谢珊一愣，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。程爸却突然啪一下放下筷子，坏了，还有个同学聚会呢。

程妈脱口问道，什么同学聚会？

程爸略有不快，前几天跟你说的，高中同学小聚，程铭这一回来我给忘了。

程爸边说边离了饭桌，很快从卧室换了衣服拉开门出去了。

谢珊看一眼程铭，程铭一脸茫然。旁边程妈说，真是年纪大了，看他这记性。

可不知怎么，谢珊心里却有些隐隐不安。

回来途中谢珊还是忍不住问了程铭。

程铭说我爸就那样，有点刻板，心里没什么的，你别介意。

谢珊笑笑，说我不是那个意思。

没再多问，或者如程铭所说，是谢珊会错了意。她追问，只会让他为难。

再说他们并没有反对程铭和谢珊在一起，结局明确，细节略有差池有什么关系。

回来自然跟父母往好里说。

那段时间，谢珊经常住在程铭那。父母虽然开明，但总觉得这样不稳妥。谢珊说，不就是领个证的事嘛。

但谢珊跟程铭说起结婚，程铭却不像之前那样高兴，甚至没有立时回应。

谢珊不解，程铭半天才说，上次回去没跟父母说结婚的事情，总还是要先知会他们一声的。

谢珊下意识看了程铭一眼。

程铭躲开了谢珊的目光，小声说，家里的大事儿，还是要我爸做主的。

谢珊没再多问，这确实是大事情，知会一声也是应当。

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复。

想起初次见面程爸的中途离场和不冷不热的态度，谢珊心里不安加重，一再追问程铭。

无奈，程铭跟谢珊坦白，说他爸对谢珊有点儿小想法。觉得谢珊个头有点儿低，程铭一米七多一点儿，俩人都不高，会影响下一代。

谢珊的自尊心被撞得咚一声，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。脱口而出，这都什么时代了，你爸咋这样？

一眼瞥见程铭的为难，谢珊住了口，硬把一口气堵在了那里。好在程铭态度明确，知道谢珊生气，立马开哄。

谢珊其实不是气程铭，就算程铭爸妈都不同意，只要程铭坚定就够了。谢珊只是更喜欢这一段感情能得到彼此家人共同的祝福。

程铭说我爸较真一点儿，但人真的挺好，你相信我能说服他的。

好像程铭劝说有效。

五一小长假，程爸程妈决定来上海跟谢珊父母见面，商量两人的婚事。

期间，谢珊爸妈也跟谢珊简单交代了让程铭跟家里打个招呼，结婚的事情别有太大负担。

谢珊爸妈一早给谢珊买好了婚房，至于酒宴开销，谢珊家里可以出一部分。毕竟寸土寸金的上海，外地人想打拼一套房子，也真的是很难。

却没想到两家见面那天，气氛却很尴尬。

程爸坐下来便说，你们放心，我们会给浩明在上海买房子的，毕竟他是男人，这一点担当我们是有的，不过还要等两年。

程爸的意思，按预算两年后他在股市的投资可以买房，这两年谢珊跟程铭可以先在公司附近租房子。

又意味深长地看了谢珊一眼，说年轻人最要紧的是好好工作，自己闯出一番天地，不能什么都靠父母。

谢珊愣住，没想到初次见面少言寡语的程爸，竟然那么口齿伶俐，几乎没给别人插嘴的机会。

意思也极其明确，说是长辈对晚辈的期望，其实只是不动声色地告诉谢珊一家，他们不在乎谢珊家的房子，毫无攀附之心。

反倒是谢珊嫁给程铭是一种能力的攀附。

怎么就能力攀附了呢，她谢珊是留学归来，工作经验是比程铭少一些，但他大她几岁，工资高一些不也正常吗？

碍于程铭，谢珊克制住了往脑袋上涌的火气。

偏偏面对这样的父亲，程铭选择了沉默。一个家庭里，可能父亲强势了，儿子就绵软了。

反正那一刻，谢珊的不安感数倍加重。她真不在乎程爸是否横加阻拦，但如果程铭不够坚定，他们走不到最后。

程爸这种绵里藏刀的路数，谢珊忍了，谢珊爸妈自然忍不下，谢珊妈起身拉起谢珊就走。

谢珊扭头去看程铭，程铭尴尬地躲开了谢珊的目光。

谢珊叹口气，跟着爸妈离开了。

原本该是一团喜气的会面，最后落了不欢而散。

回到家，父亲说，珊珊，你和程铭分手吧，这样嫁过去不会幸福。

母亲说，我们因为宠你，所以只要你喜欢的我们都会喜欢，但嫁人嫁的是一个家庭。他爸这样，你日后肯定要受委屈。

谢珊理解父母的这种心情，她都几乎忍不下，何况父母。

可还是舍不得吧，还是想挽回吧，生了一晚闷气之后，谢珊主动联系了程铭。装作若无其事询问程爸程妈打算去哪儿玩，她可以陪同。

程铭却支吾着拒绝了，说他们想自己转转，不用陪。

谢珊当然知道不用陪的意思。

心里到底也是划出了一道裂痕，很清晰，在她和程铭之间。而最让谢珊难过的是，她不明白到底为什么，从任何一个角度，她都配得上程铭。

都说上海姑娘作，上海丈母娘难惹，这些在谢珊家统统都没有。可是反过来，他们却被挑剔了。

这件事，她没敢告诉家里，只说心里还气着程铭，没跟他联系。整个小长假谢珊都在郁闷，父母也跟着不开心。

假期结束时，程铭说他爸愿意出10万作为酒席的费用。

谢珊当即回绝了。从头到尾都不是钱的问题，从头到尾，程爸都在因为不愿意接受谢珊而各种为难。

谢珊是爱程铭，可她也爱自己和家人的自尊。

如果非要牺牲掉自尊去嫁给程铭，被迫接受程爸那些不合乎情理的条件，那么就算在一起了，幸福的概率又有多少？

她是嫁给程铭，不是嫁给程铭他爸。凭什么全都他爸来做主？

这一次，谢珊没有再顾及程铭是否为难。

她下了最后通牒，程铭必须在谢珊和程爸莫名其妙的虚荣心之间选一个。心里却那么难过，她不舍得程铭，在一起的时光每一幕都太甜。

可是不能再妥协了，谢珊心里很清楚。

不知道程铭跟程爸如何沟通的，当晚回复谢珊，说程爸同意了他们结婚。没有提那10万，但说了会承担酒席的费用，房子也会想办法。

程铭说珊珊，你跟爸妈解释一下，我爸他就是要面子。

谢珊握着手机，一点不夸张，眼泪啪一下就下来了，是太害怕听到不好的答案。

和父母说起来，母亲当即表示反对，退一万步，就算非结不可，也不能这么急促。显得他们家上赶着似的，对谢珊不好。

可谢珊不想再把过程拉长再去反复，拖拉下去，难保不会生出其他事端。只要结了婚，跟程铭一起脱离家里过他们的小日子就好了。

谢珊也拿这个想法在爸妈那硬磨软泡，最后谢珊爸妈跟女儿妥协。

婚期定在了一个月后。

谢珊也怕爸妈反悔，当即开始联系酒店，婚纱店，礼仪公司，马不停蹄。

但变化比计划更快了一步。

没两天，程铭万般为难地告诉谢珊，程爸还是不同意他们结婚。

这次程爸没有遮盖理由，谢珊个不够高，谢珊从小被宠坏，脾气不好，谢珊是靠着家里的那种女孩子，日后不会有太好的发展。思来想去，还是觉得不合适。

还说就算勉强在一起了，以后也是麻烦。再说儿子住在女方房子里算什么？

就是这句话吧，谢珊突然顿悟，说到底，程爸就是虚荣和自卑而已。

他觉得程铭如果娶了谢珊，住在谢珊家的房子里，他就丢了儿子的控制权，儿子就等于送给了别人。

程爸不能接受这一点，他是那种思想里长着一块顽石的家长，需要传统的关系模式，儿媳妇只能是低于儿子低于他们整个家庭。

尤其谢珊还在程爸面前冲程铭任性地撒过娇，这戳到了程爸的软肋。

可是程爸只是程爸，谢珊在乎的，还是程铭。

程铭你究竟如何选择？

三分钟后，程铭说，谢珊你别逼我了，这么长时间，因为要不停在我爸面前说你好话，我爸已经很生气很看不起我，觉得我怕你，你这么逼我只能适得其反。

谢珊的心咚一下，巨响，但她，却轻轻地放下了电话。

程铭做不了主，他还有一个身份，是他父亲的儿子。

毫无疑问，他更服从于那个身份，或者也想过抗争，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。

程铭不是个坏人，不是始乱终弃或对情感不认真。也不是不够真心。只是他对爱情的真心，只有那么大的分量，重不过对家庭的服从。

谢珊也不想说程爸什么，一个人骨子里东西很难改变。有句话程爸倒是没说错，即使在一起了，日后也会一地鸡毛。

谢珊更了解自己，她爱爱情，也爱自尊，不会为了一方舍弃另一方。

何况她已经为了程铭委屈了爸妈，而她的付出，在程铭那里却没得到回应。

不想承认，谢珊也不得不承认，他不是她的良人，是塔罗牌骗了她。

有天，当谢珊跟程铭再次于地铁站相遇，程铭的眼神里有柔软的潮湿。

在拥挤的人群里，他还是朝着谢珊一步步走过来。

谢珊也定定看着程铭，他还是她初见他时喜欢的样子，好像什么都没变，可是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变了。

谢珊看着程铭朝自己伸出手，没有躲开。

拥抱吧，也没有关系。谢珊相信了电影里的画面，恋人是需要用拥抱来告别的。

在一个拥抱里告别，也算是给这段感情最后的温柔。